“唵嘛呢叭咪吽~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阵接一阵,仿佛是早课的和尚们正在念诵经文,伴随“梆梆”的木鱼敲击声,无论心绪多么纷乱的人听了,也能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出现佛语的幻听?可能,这次我是真的快要死了吧。一直求死,自己都数不清求了多少个年头,等重新振作,认识到肩头所承担的责任时,竟然上天就让我如愿以偿了……命运啊,是多么奇怪,总是喜欢与可怜人玩扑簌迷离的游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盾山悲哀地想,就是不愿再睁眼看这残酷的世界,没错,就是残酷的世界,残酷,是世界对他曾付出的善意的回报,这份回报压垮了他的意志,压碎了他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眼睛又变成了一条黑缝,外界的光仍顽固地往眼皮里钻。盾山似乎见到许多尊金色的小佛像围着他打转,看不清佛像面容,但他们一齐用手指指着自己,那姿态,明显是指责。

        盾山生气了,使劲捶打着地板怒吼:“你们还想要我怎样?我听从鲁班大师的教诲,不敢停下脚步,谁知你们却封锁了我的道路,让我在原地打转,陷入迷幻的炫光里,这种罪我受够了,实在是受够了!你们让我死吧,别再指责我的,如果我还能走出这荆棘遍布的困境一定不会退缩,可我已经,找不到路了呀!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这时,盾山才猛然发现,自己的个性里有多么暴躁的一面。过去他从未爆发雷霆之怒,那是因为由始至终,他都处于被爱与爱的环境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与鲁班大师一起生活的几十年里,大师如师父与父亲般关爱他,木偶工匠们奉他为偶像,只要围起他来,就能让他感受到兄弟姐妹般的情义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大师虽然走了,木偶工匠们也化作泥土,永远围绕着长城基石,年复一年向上仰望那条巨龙,大师却留下了鲁班七号。对待如小婴儿般幼稚又顽皮的弟弟,他无时无刻不在倾注着爱心,鲁班七号每一次闯祸,甚至用鲨嘴炮轰他,令他身负重伤,他也无怨无悔地原谅他,包容他,那种情感流露得自然而然,他实在找不出发脾气的理由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现在,他孑然一身地在世上飘荡,孤苦伶仃得不如一只流浪狗,这是他最为惧怕的折磨,只因他一出生就在承受这种折磨,从不能见光、皮肤碰碰就破的怪胎,到三号空间站的寂寞生活,孤独始终是与他如影随形的敌人,曾几何时,他以为终于摆脱了这个敌人,却没料到敌人还有回来的一天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敌人,最终激发出了一直隐藏在他骨子里的真性情,他不愿再忍,也不能再忍,他的愤怒在那些朦朦胧胧的佛像的“指责”下如火山般猛烈喷发,纵然找到荒林出口后他战胜了过去的心魔,“暴躁”这新的魔鬼一从内心钻出来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怒吼一声后,他奄奄一息地躺着,等待意识消弭,从而真正地解脱。对于孤独者而言,生活如同一个狭小的囚笼,缤纷多彩的世界离他很远,灵魂离开躯体才能钻出囚笼,获得自由。活着,就将一直被囚禁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么闭着眼躺着,炫光始终未散,围绕他袅动,使劲往他脑子里钻,给他以脑子正被焚烧的痛感。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,光闪闪的眼皮蓦然一黑,光好象给突如其来的黑暗驱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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